夏雨如刀，在铁丝网外划出蜿蜒的纹路。苏茵握着伞骨的手节分明，指节泛着铁青色的寒。对面跪着的背影裹着黑色涤纶，雨水顺着肩胛骨往下淌，冲淡了染发剂的焦糖香。

她曾在咖啡厅看见那抹腰，窄得能掐出星子。男人穿着土黄亚麻，衬衫口袋别着枚东欧军功章，说话时声带震动像钝器刮磨铁轨。可此刻他弓着脊背，碎花地砖上浸出第三片深渍，湿漉漉的后颈窝泛着青灰。

一、雨夜初遇的悸动
午后的茶渍还残留在高脚杯沿。行政套房里开着七匹狼香烟，烟圈在水晶吊灯的光影里碎作七巧板。他说："您这人，偏就喜欢人刀子剜心时仰着的脸。"
苏茵看着他卷起袖管的二头肌，在肱二头肌腱滑动的刹那炸开铜钱大的青筋。这不是第一次有人用眼神拆解她的腰线——那些西装革履的客户总爱把她比作蓝山咖啡，要慢慢摩挲才品得透彻。可他不同，他是台被按了快进键的镗床，轰隆隆剐蹭出的声响搅得人心口发毛。
窗外打雷时他搂得更紧了，牙龈在耳垂上啃出潮湿地。她说："换件衣服，淋病不便宜。"他扯掉衬衫时露出的背脊让她想起屠宰场的肉案，白净得能映出天花板的虫网吊灯。
凌晨三点，她听见客房传来塑料尼龙绳摩擦的声音。后来才知道，那是他给自己做的束胸，为了能摸到床头柜最后一包巧克力味的香烟。

二、铁丝网外的欲望裂痕
训练场的铁丝网总在正午反光。她踩着六厘米恨天高走过去时，看见他正跪在环氧树脂地面擦地。膝盖硌出的青块还没褪，汗水凝结在纹身线边缘，像融化的国画墨渍。
"这姿势对着。"她丢给他个咖啡冻，目光落在右臀骨新叠的瘀青。昨天的痕迹叠着前天的掌印，层层晕染得像残破的水彩。
他低着头啃冻块，嘴角沾着蔗糖霜。这个姿势维持到第三刻钟，苏茵才递给他条薰衣草味的卸妆湿巾。当他俯身够纸巾时，后背的嵴骨裂开缝隙，缝隙里淌出暗红的纹身线——那是一艘撞毁在珊瑚礁上的帆船，桅杆弯得像处女的腰。
她说过要他背诵格陵兰寒流的水温数据，可他永远只记得"三千弱水"的第一个"三"。直到那晚，他蜷缩在玻璃钢秋千架下，用冰块摩擦后颈的纹身线。
后来的事总是忽然就雨了。
沙地训练那天，他被晒得整个人泛着尿黄。她说："跪趴下去，把沙从指甲缝往里灌。"他真跪下了，潮水退潮似的。这时候她才看清他十指指甲修剪得极整齐，在沙粒的棱角里泛着冷白光。

三、欲望是种渐进式的崩塌
最后一次在雨林碰面时，他整条右臂都泛着紫菀色的肿胀。这是腱鞘炎叠加过敏反应，药膏擦到皮肤起毛茬。她说："泡盐水，加迷迭香。"他跪在木桶边的样子让她想起年前道口的流浪犬。
那天他们在雨林里卡了五分钟。帐篷的尼龙布片片剥落，里面露出的铝条骨架在雨声里啃噬。他总试图转身去够背包，每次都撞得铝合金桌腿当当地响。直到她把他的右手扣在书页凹凸版印刷的纹路里，雨透过手指在掌心蚀出铜版画。
退房清单上她签字时看见最后一栏：卷发棒损坏——那是他对镜梳理鬓角时硌坏的。后来在槟榔摊遇见他，下巴支着冰柜台面，正在给手机贴海贼王后藤贴纸。
她想说些什么，但喉咙里只剩咖啡渣的涩味。路灯拉长的影子爬上第三只斑马线时，听见他边剥槟榔边唱着海贼王主题曲，口型拆开的槟榔子在地砖上弹出弧线。

凌晨两点的便利店，冰柜霜气在她镜片上凝出水雾。手机壳背面的向日葵贴纸还剩半张，那是她最后一次替他擦汗时撕坏的。眼角余光瞥见收银台对面的货架，霓虹灯勾勒出钢铁侠胸甲轮廓。七月的风从卷帘门缝隙里渗进来，卷起收缩膜里的一包苏打饼——那味道总让她想起第一次遇见他的那条街，那时他说街边烤串摊的糖蒜配着二锅头能吃二十串。
而此刻，她的掌纹里还留着雨天他额角沁出的汗盐。